Jokeman,Joyman,Joeman

【３】

　　　　　眼前出現一幕不知道是幻想還是回憶的畫面─

          那個男孩在跟我說話，天琅。

          但我卻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因為我只看到他的嘴巴在動，卻沒有聲音

          就像小時後在爺爺的房間用黑白電視中看過的無聲電影，

          一切似乎是那麼安靜，卻也那麼真實，

　　　　　只能確定那是一種暖流在心窩中流過的感動，

　　　　　而我的世界就這樣停止了，

          直到耳中再度出現紫綺不耐煩的聲音。

　「小冷你怎麼啦？資料挑完就快回去作阿，你以為我們有很多美國時間阿？」

　被一語驚醒的我卻發現眼前哪裡還有人？對面那的男生早已不見人影，我尷尬

的對著紫綺狐疑的表情笑了笑，兩人珊珊的離開了各國文學區。

  回到位子上，我輕輕的把椅子拉開，深恐打擾了浩然裡的寧靜，翻開台灣百年

  茶葉史，開始思索明天就要截止的報告要怎麼開頭，小腦袋開始猜想擂茶的滋

  味是如何，嘴巴輕輕咬著有米奇圖案的自動筆，而旁邊的紫綺似乎就迅速多

了，左手翻著資料，右手迅速的把重點抄下來，寫字時犀利的沙沙聲一直環繞

在我的耳邊，但卻無法對於我的思考有任何幫助。

  從小我就被很多人說我遺傳到爺爺的固執，總是對很多小事情有莫名的堅持，

像是爺爺寫字只用中國蘇州製的純狼小楷，而我則是只用0.3mm的筆，不管

是自動筆還是原子筆；爺爺喝茶只喝印度的大吉嶺紅茶，而我喝水也只喝自己

燒的開水，系館飲水機或是礦泉水我是碰也不碰，因為我認為只有自己燒過的

開水才是最順口；爺爺和我還有一個共通點，就是不懂得敷衍。

  所以我不管什麼事情總是會照著自己的意思去做，不會因為指考國文教授喜歡

有正面性的文章所以就把自己寫成是慷慨激昂犧牲奉獻的台灣主人翁，也不會

因為紫綺很在意別人對她穿著的評價所以就毫不考慮稱讚她的每套衣服，甚至

高中姊妹被甩了我也不會給予她同情性的安慰，甚至還很老實的跟她分析說是

因為她太不體貼。

　所以現在我也不會因為沒有時間而敷衍性的把報告寫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

我的筆記本上面還是一片空白，而紫綺似乎已經在做最後整理的部分了，我不

禁有點悶，明知道可以照著資料寫的一字不露抄進報告，我卻做不到，我把書

闔上，起身想要去其他區逛逛，尋找靈感。

　當我還逛不到二十步的時候，我發現在我周圍讀書的人似乎都有意無意的把眼

光飄到我的身上，尤其是其中幾個女生，看我的眼神已經讓我感到有點不自

在，因為那種眼神中竟然是帶有一些愛慕、一點瘋狂、一種渴望，令我不知所措，不會吧，我雖然打扮沒有很漂亮，但是應該還不至於到很中性而吸引到女

生的地步吧？

　正當我還在一頭霧水時，我發現我眼前站著一個男生，還好及時發現，不然再

往前一步我就要撞到他了，原來剛剛那些飄向我的眼光並不是真的飄向我，那

些女生渴望的眼神也不是渴望我，他們都是在注視著我眼前的這個男生，而這

個男生正注視著我。

　我在女生中已經不算矮了，但是仍然要微微抬頭才能看清楚他的臉，那是一雙

很銳利的眼睛，似乎一瞬間就能刺穿你的內心，眉毛也很秀氣，一看就知道有

細心修過，接下來出現的是一個自信中帶點輕浮的微笑，我這才發現我靠他太

近了，我連忙輕呼了一聲，往後退了兩步。

  退了兩步之後我看得更清楚了，穿插著黑直條紋的白襯衫上點綴著一條深藍的

領帶，挺直的身軀也顯得他是一個天生的衣架子，最誇張的是，這男生竟然慢

慢的張開雙臂，他想要擁抱我！

　突然出現的帥哥跟他奇怪的舉動讓我又退了兩步，思索著我是否曾經認識這樣

一個人，正當我想要開口詢問時他卻先開口了。

　「小冷，好久不見。」聽到這個聲音，我這才驚覺這男生赫然就是剛剛我跟紫

綺在各國文化區挑選資料時那個自稱萬人迷的男生，但是我仍然無法想起之前

有關他的任何回憶，他竟為何認得我？

　『恩．．．請問你是？』其實我也不是第一次忘記別人的長相跟名字了，以國

中同學為例，我現在還記得的同學名字就只剩那麼幾個了，或許也有可能是我

自己記性太差也說不定，所以還是禮貌性的問了他是誰。

　「你可能沒有什麼印象了，我是孫達佑，高中時我們曾經見過幾次面。」他看

到我退了兩步不給他抱，就又慢慢的把手臂放了下來。

　不過我剛剛就有說過了，我連國中的同學名字都忘了大半，更何況是只見過幾

次面的傢伙，除非他有什麼三頭六臂、會吞火球耍花槍，不然我的小腦袋瓜真

的記不住那麼多東西。

　我沒有說話，而是給了他一個困惑的表情。

  而他似乎也發現了我的健忘，再次給了我一個理應可以迷倒眾多女生的微笑。

  「恩．．．你可能記不得我的本名，我就是當初在補習班寫紙條傳給你

，署名叫柚子的男孩，還記得嗎？你可是我這輩子第一個喜歡的女生

喔，如果就這樣忘記我就太不夠意思囉！」

　孫達佑邊說邊把他那帥氣的瀏海往額頭一壓，隱隱約約形成了一個西瓜皮的輪

廓。看到他那西瓜般的瀏海，高中模糊的回憶「啵」的一聲出現在我眼前…

  應該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還記得以吊車尾成績考上中山女高的我，高一數學成

績十分慘烈，第一次月考數學只有可憐的個位數分數，所以馬上就被老媽拈去

了赫赫有名的赫哲補數學，補習班坐我旁邊的是一個很安靜的建中學生，每次

上課都見他頭低低的一直抄著筆記，休息時間也不見他離開座位，仍是繼續計

算老師上課帶過的題目，給我的印象就只是「認真安靜的建中學生」，再也沒

有其他形容詞了。

直到高一下快要結束之際，我的數學也勉強進步到及格邊緣，某次在補習班我

上完廁所回到位子上，發現桌上的筆記本夾了一張小小的紙條，上面寫著:

「妳好，我是做妳旁邊的男生，可以認識妳嗎…?

                                                           柚子   」

看完紙條一頭霧水的我轉頭看向我旁邊那一年來沒有聊過天，沒有任何交集的

建中男孩，只見他也轉過身給我一個有點羞澀的微笑，但是更顯眼的是他額頭

上那整齊的西瓜皮。

當時我正在煩惱期末考數學要怎樣才能低空掠過，所以也沒多想就在紙條上草

草寫了「改天吧!」還給了那位同學。

  然而就僅止於此，飽受補習班題海轟炸的我跟老媽大吵多次後，她終於在高二

  妥協願意讓我脫離補習班的魔爪，也因此我再也沒有見過那位署名柚子的男

  生，關於他的記憶也就漸漸淡忘在時光中。

  而如今這位名叫孫達佑的男子喚回了屬於高中的那一小段記憶，卻很難讓我相

信他就是那位建中男孩，那樣的自信，那樣的笑容，那樣的穿著打扮都搭不起

來。

『所以……你…就是當初補習坐我旁邊的男生？』儘管不確定，我仍然試探性的問著。

「太好了，你還記得我嘛！」只見孫達佑開心的點著頭。

『原來是你阿…』我尷尬的抓了抓頭髮。

儘管證實了他就是當初那個安靜害羞的建中男生，但我卻沒有絲毫開心的感覺，

甚至我已經開始在盤算要怎麼打發他，雖然現在的他真的很帥，但是我對他卻沒

有什麼好感，一半是因為他剛剛過份的自信談話，一半則是因為周圍女生壓迫性

的忌妒眼神讓我很不自在…畢竟我們就算是認識也根本不熟。

  「小冷，我知道以前的我不夠自信，不夠有魅力，但是現在的我不一樣了，給

我一次機會，你一定不會後悔的。」孫達佑收起了笑容，竟然變得誠懇了起

來。

  但是我的腦海中還是只有想著要如何脫身。

  『這樣不太好吧，我們本來就不太熟了．．．』         

　正當我不知道要如何婉拒這艷遇時，我聽到了一個令我鬆一口氣的聲音。

　「小冷，我剛剛就看到你被這傢伙纏住，你要小心一點，現在浩然圖書館裡面

都有一些奇怪的人，上次校方還抓到有人在這裡用相機偷拍女生，我看這男

生也絕非善類。」

　紫綺慢慢的走到我旁邊，拍拍我的肩膀，一臉的不屑的看著孫達佑。

  而週遭的女生看到紫綺這樣說孫達佑，也都忿忿不平的瞪著她，但是紫綺絲毫

不以為意，倒是紫綺的出現，讓原本吸引大多數女生眼光的孫達佑，現在也吸

  引了為數不少的男生注意，畢竟紫綺身為傳科女神，一顰一笑都能傾城傾國，

  而這些男生似乎也對孫達佑很有敵意，所以傳科女神帶領的男生們和孫達佑領

  軍的粉絲團形成了一股勢均力敵的有趣畫面。

  而原本週圍讓我很有壓力的眼光也瞬間轉移到紫綺的身上，讓我頓時鬆了一口

  氣。

  「哼，哪裡來的瘋婆子，別打擾我跟小冷久違的重逢！」孫達佑收起了剛剛對

我的誠懇，又露出了他的帥痞本色。

  「我是傳科的林紫綺，我就是看不慣你這種自以為帥氣浪漫的花心男！」

紫綺輕抬下巴毫不畏懼的瞪著孫達佑，她雖然比孫達佑矮，氣勢卻毫不遜色。

「呦！你就是號稱傳科女神的林紫綺？」孫達佑瞇起了雙眼，毫不客氣的上下

打量起紫綺。

 「既然聽過我的名字就別來騷擾我家小冷！」紫綺仍舊用尖銳的眼光攻擊孫

達佑

   「哼，聽說很多電機學院的人在追你，可是在我眼裡看來倒也不怎樣阿！」

孫達佑打量完紫綺後眼神一飄，不屑的說著。

  雖然我不敢說紫綺是交大最耀眼的一顆星，但是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到有人可以

用這麼不屑的口氣形容紫綺，而且還是當著紫綺的面…

「哈哈，有沒有很多人追我我想你自己去問問看就清楚了，倒是你自己說什麼『那

些會喜歡上你的，只是因為她們還沒看過我』這種蠢話，我看應該要改成『那

些會喜歡上你的，只是因為她們都太膚淺！』」

　看來紫綺似乎對於剛剛在挑資料時孫達佑說的話還記得很清楚，而這話一出很

明顯就是在酸那些孫達佑的粉絲團，那些粉絲團看著紫綺的眼神也更毒辣了，

而紫綺後方的男生加油團頓時開始鼓掌叫好，浩然圖書館頓時成了戰場般熱

鬧。

而正當兩方隔空叫陣之時，我卻發現在孫達佑右邊不遠處坐著另一個男生，他

穿著一件有點舊的淡藍色襯衫，雖然不髒，但是有很多皺紋，看得出來是很久

以前的款式，他頂著一個比西瓜頭更罕見的香菇頭髮型，他沒有被周圍的叫囂

影響，仍然低頭不知道在寫著什麼東西，而我只看到了一點點他的側臉我就

發現，他就是剛剛在各國文化區挑資料時在我對面的那個男生─天琅，想到他

剛剛那靦腆的笑容跟深邃的雙眼不禁令我對於他更加好奇。

  孫達佑跟紫綺兩人的鬥嘴持續著，而我則是一小步一小步的靠近天琅，又怕被

他發現，還好他好像似乎非常專心，我輕輕的彎下腰看他在寫些什麼，原來，

他是在畫畫。

  他畫的是一個中古騎士，穿著厚重的鍇甲，拿著一把快要跟騎士身高一樣長的

巨劍，全身包的密不透風，只有頭部露出兩道精銳的眼神，騎士的座騎是一頭

巨狼，但是已經受傷倒在地上，騎士似乎在跟一隻妖怪戰鬥，而騎士身後是一

個懸涯，只要一不注意就會掉下去，騎士的巨劍上也沾滿了不知道是騎士自己

還是那隻妖怪的鮮血，那隻妖怪我講不出名字，但是可以確定的是他的利牙跟

噴出的火焰絕對不是簡單可以對付的。

  他很專注的畫著，似乎他曾經真的參加過那場戰鬥似的，鉛筆快速的來回畫

著，還不時用橡皮擦塗塗改改，看著看著我竟然也漸漸融入了他的畫。

  『那個騎士是你嗎？』　　我不知道是哪裡來的膽子，竟然跟他說起話來。

　「不，他是我想像故事中魔獸世界裡人類部落的一個中階騎士，他叫紅野狼。」

他沒有抬頭，仍然低著頭專心的畫著，他的聲音仍然是那樣的低沉，那樣誠懇。

　『這個叫紅野狼的騎士好像很危險耶，他的座騎已經受傷了耶。』

我伸出了手，輕輕的指著畫中那匹受傷的巨狼。

　「恩，你指的那匹座騎叫做霜狼，而現在跟紅野狼在戰鬥的是野生黑龍，霜狼

　　就是因為中了黑龍的地獄氣息才受傷的。」他還是低著頭，很熟練的跟我解

說著。

  『聽起來好恐怖喔，為什麼紅野狼要跟黑龍打起來呢？不會有生命危險嗎？』

　他，這個叫做天琅的男孩終於抬起了頭，很認真的看著我，然後說：

　　　「因為，紅野狼要去救被困在寒冰山脈上的寒影公主。」